陈佳人把折叠床放在楼道里，憋足一口气，径直进了卧室。
一进屋，浓重的腐败气味儿混杂着香烟的焦油味儿，直冲脑门，格外上头。陈佳人咬着牙，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这才稍稍缓下一口气。
房间里东西很少，衣服、被子、未开封的烟盒和打火机，仅此而已。
从事遗物整理师这么久，陈佳人进过许许多多的房间，从来没见过能将极简主义践行到这么极致的人。
陈佳人将衣服、被子塞进垃圾袋，又把打火机和烟扔进去。这时，陈佳人目光一瞥，发觉床头柜的墙壁上竟然有一块墙壁与旁边的颜色差别很大，又黑又黄。
“这是什么痕迹？”
陈佳人好奇得弯下腰，一股更加浓重的焦油味儿从那里传来，熏得眼睛生疼。
“这周大爷原来是个老烟枪！这得抽多少烟，把墙都熏黑了！”
陈佳人感叹着退出房间。正当她准备把最后一个垃圾袋拎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声。
陈佳人支起耳朵，只听得男男女女，吵吵闹闹，并不能听出在吵什么。
[干活要紧！]陈佳人忍住好奇心，拎着两大袋垃圾，小心翼翼走下楼梯。越往下走，吵闹声就越清晰。
“快点把钱拿出来！这个钱应该你出！”
一个中年女人大喊着。这个声音陈佳人记得，正是刚刚在401门口见到的圆脸大婶。
“把钱拿出来！别逼我们动手啊！”
瘦高个的大叔喊着，随之伴随着推搡声。
陈佳人拎着两大袋垃圾走出单元门，霎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男男女女十几个大叔大婶正里三层外三层，把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围在中间，指指点点的骂。
“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呢！你爷爷起早贪黑得卖豆腐，把你拉扯大，多不容易啊！老爷子人都没了，你怎么能连看都不看一眼呢！”
“捡来的狼崽子！喂不熟！！”
“别的我们不管！火化和后事的钱你得给我们！”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更有甚者，一边说还用手不住得戳着女孩身体。
女孩低垂着头，乌黑的刘海遮挡住眼睛，蒙下一片忧郁的阴影。任别人怎么说，怎么戳，始终一声不吭，也不还手。
陈佳人看了女孩一眼，拎着两个垃圾袋径直从人群旁边走过，把垃圾袋怼进垃圾桶。之后，陈佳人不看、不听，回到14号楼401。
“大黄！我们要走了！”
陈佳人解开大黄的绳子，左手提着一个垃圾袋，右手拎着拎着折叠床，一步步向下走。
吵闹声仍旧继续，与之伴随的，还有低声的啜泣和呜咽。“我没有钱......你们打死我，我也拿不出来钱.....”一个细小的声音被无休止的谩骂掩盖。
这种委屈到极点，哭都不敢出声的啜泣，曾经伴随陈佳人度过无数个夜晚。仅仅是远远得听着，陈佳人已经觉得心脏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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