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路是带着激动的心到达鲁州,下得火车,他就搭乘出租车火速赶往市中心医院去,医院离火车站并不远,不到半个钟头,就进了李若凤的产房,无论怎样也没有克制住自己内心激动的心情,进得门去,就含着泪对若凤说:“若凤,我回来了。”

“哦,你回来了。”

李若凤亦是兴奋地说,“回来就好,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她指着睡在她身边的那个酷似幼蝉的小东西说。他定了心神,俯下身去,用嘴唇轻轻吻了小家伙娇小的额头,甜蜜地说:“喂,儿子,叫声爸爸。”

他的母亲过来说:“多大的孩子啊,怎会呢?不是儿子,是个姑娘。”

“啊,是嘛,女儿更可爱,长大了像若凤一样漂亮就好了。”

他又对着若凤,“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我怎么会呢?你是大学生,你有学问,当然是你取的名字好听啊。”

“那么,叫她什么呢?”他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一幅美丽的图景霎时就映到他的眼前来了,他回头对着若凤,“今天我在车上,看见了山坡上有一大片紫色的花,生长在那里,很是惹眼,就好像给我们预示似的,记起宋人一句诗来,说:‘夕云凝紫护周垣’,就叫她凝紫吧。”

“凝紫,凝紫,很好听的名字啊。”

若凤高兴地叫着,同时又对着西平说,“你赶快收拾一下,一会儿耿总派人来办理出院手续。我现在没有什么事情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第二十章“哦,是嘛,唉!你们厂里真是不错,虽说是民营企业,倒比国营单位好的多呢,现在还有什么单位女职工的生产费用报销呢?反正教育是不会的。”

西平说。“昨天,单位还拿来这么些东西,”西平娘也补充说,“你看这小毛毯,宝宝装,这么多玩具,奶酪……真是的,想的好周到啊。”

收拾完毕的不大工夫里,大德毛纺厂的司机小付,就找到他们,林西平满心里口里是无限的感慨,他扶老携妻带女上了车,兴致勃勃往庾阳来了。家中多了一个人,生活从此改变了模样,浓浓亲情,忙忙碌碌。真可谓:祖孙同堂亲不够,天伦共语乐无边。第二日的清晨,阴沉沉的天空,低低的含有雨水的云层的冷漠天气并没有合拍在林西平的心里。他鼻子里哼着他们苍野山区人爱唱的小调,骑上自行车悠哉乐哉地往学校来。当走过庾阳中心大街与文化路交界路口的小吃部以后,就有一个声音从他的背后对他说:“啊,林老师,您回来了?”

他猛吃了一惊,忙回头看时,却是谢碧菡,急忙笑着说:“啊,是的,你我就不用客气了,直接呼我的名字就可以。”

“你现在是做爸爸的人了!得把你当大人看了。”

她淡淡的一笑,又问道,“你的课肯定讲的不错吧?”

“唉,谁知道!由着他们去评吧。”

他们再没有了言语,相傍着走了一段不短的路程。临近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她紧张地对他说:“你先进去吧,我到我姑姑家里,有点事情。”

林西平点点头,望着她的背影,他的心里不觉得惊异起来:她今天穿着黑色过肘圆领短褂,蓝色紧身牛仔裤,又有披肩的头发在,活脱脱就是当年他初识的李若凤的样子!“只不过,李若凤是不比她的,她还有一身的才艺,经过大学生活的熏陶,由内到外散发着一种浓浓的艺术气息,听她说话的声音,是一串串的音符做成的,看她的走路的样子,就是由一蹈蹈的舞步连在一起的。她的眼神,她的呼吸,她的微笑,她的动作,她的皱眉,她的怒……无一不是音乐的!”

“为什么要将她两人联系在一起呢?李若凤不过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农民,一个民营企业的工人!她二人能比较在一起吗?”

他在办公室里坐不过许久,谢碧菡也走进来了,将随身的小包放到抽屉里面,就用一块很干净的抹布细细擦拭她的桌凳,她是那样的认真细致,擦拭完毕,又将那抹布重新洗净,凉晒在西窗没人看到的地方。她的一切,统留在林西平的眼睛里了。林西平如同中了邪一样,眼光跟随着谢碧菡的一举一止在那里闪动。“她有点点滴滴的美!让我始终看她不够!她的眼光里,为什么总含着淡淡的哀愁?”

林西平在心里思想着。谢碧菡看到林西平这样子,就有微红泛在她的脸上,旋即白了她一眼。“怎这么直眼看人,挺下的!”

“不是,”林西平争辩道:“我是想,你要到你姑姑家,怎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家门上着锁,我就退回来了。”

谢碧菡好像不高兴了,说一句:“关你什么事!”

昂起头竟径自下楼去了。外面的小雨,悉悉索索地下起来了。时过不久,隐约的钢琴曲子,漫过那一片杨林,婉婉约约地飘到他的耳朵里。那一定是谢碧菡的弹奏,他望着烟雨蒙蒙的天,他的诗的情愫,渐渐涌上来:那琴声透过了旧式的窗棂第二十章云烟一样的漂流,像她的心她的心里,有着雾霭一样雾霭一样的哀愁。融在那琴声里,透过了那旧式的窗棂漂流在这淅淅的雨中!他将他的所得反复地吟诵了几遍,便将抽屉里他的一本硬皮的随笔记录拿出来,记在上面。第二日,待谢碧菡再来办公室的时候,林西平就想把自己昨日的所得读与她听,哪里知道,他刚刚拿出那本子,谢碧菡突然就变了脸色,问西平说:“你怎么随便拿我的本子?”

“没有啊,这是我的。”

林西平怔了,自语道:“我一直用着的,是我的啊。”

这时的谢碧菡,忙打开了自己的抽屉,瞪着她的美丽的大眼睛在抽屉里搜寻,然后微微红了脸,她拿出一本与他的完全一样的硬皮本子,不好意思地对西平说:“我误认为是你拿我的了。”

“真是太巧合了,你也有同样的本子。”

谢碧菡随即又将自己的本子放回到自己的抽屉里面。林西平捻着他的那硬皮本,渐渐地就想起买它的背景来了:就在他即将离开鲁州师专的前一段日子,也就是他的考本科的梦想破灭以后,他独自一个人在外闲逛散心,不觉在一个书摊的前面驻了步,拿眼睛在那里来回扫了几遍,并没有值得他买的书在里面,他要撒腿再走的时候,就有一叠外罩塑膜的硬皮笔记本子闪闪地亮在落日的余辉中,这很开他的眼,他蹲下来,掀起那一叠逐一地看起来,“再买一本回去,把我将来的人生的轨迹细细地记取下来,到我年老的时候,就可以衡量我一个人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是多大了。”

其实,他这样的本子,已经是很多了。他很早就有了这样的习惯:他爱读书,爱写作,读书之中发现好的句子或者文章;读书之后的心得,兴致来时写的小文,都会认真地记录下来的。他从中学的时候起就一直没有间断过,这样的本子,他的书柜里有几十本呢。这样的决定之后,就在选择本子的大小厚薄上下了功夫,他看了上面的几本,都不合他的意,翻到下面,终是有一个很大很厚的引起了他的注意:封面上,在淡灰色的背景之下,有一顶旧式的茅屋静卧于清幽的山间,山石嵯峨,古松虬劲,山涧流水沥沥。门前的石桌旁坐一老者,皮皱顶秃,胡须飘洒,抚琴吆歌而怡然自乐,书名定做“高山琴韵”,定是山林隐士之绝唱耳。这很合林西平当时之心境,他看看自己未来的前程,大有隐退山林之预兆:“无奈之余,我且只听这老者的琴音歌声去,此日的阴云弥漫了我的心,我的可怜的前路也不过只有茫茫罢了。我看见他,就当是平静我的心罢了。”

“你不是有新作读给我听吗?”

谢碧菡小声问他。林西平似乎还没有从往年的沉思里逃脱出来,机械地点点头。林西平才刚要读,谢碧菡突然又变了主意,“还是拿来我自己看吧。”

“哦,”西平应着,把那本子递过来。她一边接着本子,一边又极其认真地说:“你写的东西很优美的,我喜欢看。”

“能不能也让我看你的那本。”

“歌曲本子,有什么好看的?”

她说,“俗不可奈,像是交易似的。”

她白了他一眼,从抽屉里取出她的那本,“可以提宝贵意见。”

林西平接了,放在自己的手里,就有一种淡淡的惠兰花的清香缕缕地飘进他第二十章的鼻孔里。这时,面前的内线电话叫起来了,西平接起来,却是刘端成校长打来的,他对谢碧菡说:“刘校长找我呢。就先放在我这里,回来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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