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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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乐收下吴小梅塞给他的那几百元后，自己又卖了几次血，可还是难以支撑父亲的住院费，最后他想到了同学张文亮和同村的玩伴吴小眼。在洼里村，赵乐把所有人都想了一遍，最后，觉得能张口借钱的人也只有他俩了，这两个人一个是村文书，有固定工资不说，家境也宽裕，手里肯定缺不了钱；另一个是专业的摸鱼抓虾，变钱自然也很方便，最最关键的是他自以为跟这两个人的关系还算不错，可以仗义执言的那种。赵乐主意拿定之后立马返回村里，他首先找到了吴小眼，将自己所面临的困境简述了一遍后，吴小眼还算够意思，二话不说就将自己辛辛苦苦攒的几百元钱倾囊相助，赵乐自然很感激，接下钱就要给他写欠条，吴小眼却带着气指着赵乐的鼻子发怒道：“啥意思呀？是兄弟就别玩虚头巴脑的，打什么欠条呀？这些钱够不够？不够我再想办法！”

赵乐本没有打算多大指望的人却实实在在的帮了他大忙，并且连个欠条都不准他写，由此，吴小眼在赵乐心目中的形象瞬间起了颠覆性变化，他那瘦小的身躯似乎一下子就窜高了许多。赵乐随之感激的回应吴小眼：“应该差不多了吧，真不够的话我再去跟文亮哥张口借点。”

吴小眼鄙视的翻眼看看赵乐，莫名其妙的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呀？今天就是他的大婚，他哪有闲钱借给你呀？这不，打发了你我这就去他家去喝喜酒呢。”

看吴小眼的神态，赵乐不用问心里也知道张文亮要娶的女人是谁，只不过他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的这么快，简直太突然了，突然得让他有点无法接受。“啊噢，那就不去打扰他了。”

赵乐魂不守舍的回了一句便快步离开了吴小眼家。吴小梅跟张文亮结婚，在洼里村所有人看来几乎是再合适不过的完美结合，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洼里村有个老乡俗，无论村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丧，能帮上忙的村里人差不多都会积极主动的过来帮忙，更何况这回是吴兴华和张文亮这样有身份的两家人呢？不过，类似这种情况所带来的麻烦也是显而易见的，一家要娶，一家要嫁，两家人同时在一个村子里办喜事，能帮上忙的劳动力自然就被瓜分了，这样就难以做到面面俱到和得心应手。最后张明道和吴兴华商量决定还是各忙各的吧，河西人只管忙吴兴华家的嫁女之事，而河东人则忙于张明道家的娶媳妇大事。两家人这么商定好过后便各自忙着去邀请“支客师”，也就是主事的”总管”。这个人物很重要，他不仅在当地要有些名望，而且还要熟知当地的乡风民俗，具备能讲会道的口才。只要请到了这么个人，东家要操心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譬如：什么人会搭棚子支灶台，哪些人有力气可以跑邻居家借桌子和板凳，什么人的厨艺可以执掌重中之重的烧炒大勺，哪些人的刀功不错可以做带刀的帮厨，哪些人只能坐在灶台下添柴烧草，哪些人的腿脚麻利可以端盘子上菜，什么样的亲戚应该安排在什么位置，等等琐事全都需要他合理周到的安排到位，如果有一个环节安排不妥，都会影响到喜事的全局。因此，两家人在本村和周边村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最后才选定下来。定夺了这两个人选过后，可以说洼里村能干活的人几乎就被他俩各尽所能的调动起来了。然而，在赵乐这里，当他得知吴小梅马上就要嫁给别的男人，以后就要永远的躺在别人的怀抱里时，他的内心不由掀起惊涛骇浪，一下子就撞翻了装满五味杂陈的坛罐子。其实，赵乐也知道，现在他不应该再有这样敏感的反应了，毕竟一切都将成为过往和回忆，而且造成这种局面的推手恰恰又是自己，那么，自己现在还有什么资格为此伤感难过呢？可是，事实实在由不得赵乐自己呀！赵乐从吴小眼家返回的途中他身不由己的拐进小卖部买了一瓶高粱酒，回到家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坐在床边嘴对嘴的喝下半瓶便迷迷糊糊的倒在了床上，他想就此长长的睡上一觉，或者一睡不起。可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竹声突然又将他惊醒，他揉揉酸涩的双眼，又揉揉炸裂般疼痛的太阳穴，然后抱同头坐了起来。赵乐知道，吵醒他的这阵鞭炮声应该就是吴小梅出嫁的催妆炮或是送嫁炮，赵乐还知道，这阵鞭炮声过后久，河东张文亮家那边很快就会响起经久不息的迎嫁炮或是进门炮。想到这些，赵乐突然神经质的从床上跳下地来，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无法自控的迈步就要往门外走。“哥，你喝了那么多酒，现在还要去哪啊？”

妹妹小花挡住了赵乐的去路。自从爸爸有病住院，妈和哥这段时间都在医院陪爸，家里就小花一个人留守，幸好热心的吴小眼经常送些做好的鱼和虾给她添补营养，要不然，还不知心里有多么孤寂呢。今天，小花终于见到从县城回来的哥哥，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心中孤寂的阴云一下子就散开了。可是没想到，刚巧就遇上了对吴、张两家来说是大喜事，而对哥哥赵乐来说却是戳心窝子的痛心事。就在刚才，小花见哥从外面回来手里握着一瓶白酒，并且从门缝里看到他一口气喝下半瓶，但她并没有进去劝阻，因为她知道，哥今天心情很不好，让他喝点白酒也许就会好受些了。“少管！”

赵乐舌根发直的对小花吼。小花吓得心直跳，便胆怯的闪到了一旁，她眼睁睁的看着哥醉醺醺的从自己身边走过，尔后步履飘忽的走向院门外。赵乐虽然喝了不少酒，但心里还算清醒，他晃晃悠悠的来到张文亮家，醉眼朦胧的往院落里扫了一周，看到诺大棚布下摆放整齐的方桌前几乎是坐无虚席，他站在院门口，极力想在稠密的人群中寻找到一个可以挤进去坐的空位，然后畅快淋漓的再喝上一顿，至于最终会醉到什么程度，他已经不去考虑了。“赵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正在忙碌的吴小眼无意中看到院门口站着的赵乐，他心里猛一收紧，之后神情慌张的跑过来压低声音问。“怎么？文亮哥今天新婚大喜，你能来喝喜酒，我就不能来吗？少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