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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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在痛苦和绝望中挣扎了几天,只觉得郁闷填胸。真是叫天天不语,呼地地无声,他觉得他就要崩溃了。万般无奈中,他再一次想到了满阿格舅舅,他立刻作出了一个决定,去长白寺找满阿格舅舅。舅舅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敬的人,每逢他走投无路、痛不欲生的时候,他总是能为他指点迷津,让他绝处逢生。记得,当初布木布泰嫁给皇太极的时候,他就说,你和布木布泰的缘份未了,你们两个之间的缘份是亘古奇缘。满阿格舅舅的这句话,曾经让他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光明。果然如他所言,他与布木布泰真就有了后来的机缘。

临行前,多尔衮告诉他的福晋说:“如果有人问我去哪了,你就说我去关外的咯喇城打猎去了。”多尔衮穿了便衣,披了便衫,只带了两个贴身侍从,备了快马,悄悄地出了北京城。来到山海关,他登上长城,勒马在长城的尽头。他想山海关大捷,布木布泰来到山海关,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那最幸福最幸福的夜晚,让他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他想起她的天生丽质,她的柔情似水,还有他给她挽起的大大的蓬松的发髻,那时的布木布泰才是“天然去雕饰”的娇美。他想起他们肩并着肩,手挽着手,站在这里远眺黎明前的曙光。她曾对他说,我不能陪你看日出了。他理解,为了安全,因了挂念福临,她当时归心似箭。他当时曾想,有朝一日,我们一起来看日出,可是,这一曰恐怕永远没有了。他又想起,当时他说的话,让福临做皇帝,让我们做夫妻。她曾说,我何尝不想如此,只怕身不由己。如今,果然应验了她的话,她身不由己。她是永远地嫁给了皇权了,嫁给了大清国。却将我彻底拋弃。“不——”多尔衮面对大海长啸一声,呐喊道,“我不要这样的结局,我不要!”然后,他掉转马头,策马扬鞭,向白山黑水的故乡驰去。

第二天中午,多尔衮来到了盛京。他远远地望着皇城,心潮起伏。这里装满了他的过去,这过去有欢乐、有成功,但是,更多的是苦痛。塞北的季风掀翻了他的长袍,他不禁打了个冷颤,方觉得秋已经深了。他原本想去英明汗父皇的墓前拜谒。却不知为什么,竟然掉转了马头,直奔科尔沁。

多尔衮又来到了当年和布木布泰第一次相遇的那片胡杨林。他仔细寻找他和布木布泰埋葬小鹿的地方,可寻了大半天也没有踪影,他只好垂头丧气地折向长白山。就在他要走出林子的时候,见一群麋鹿从左面林中窜出,从他前面跑过。他勒住缰绳,目送那群鹿儿远去,心里稍稍有点儿畅快。

长白山是北国知秋、恋秋、惜秋、颂秋的圣山。满山红叶因为吸允了大山的乳汁、沐浴了日月的精华而具有灵性。细看每一片枫叶都红光闪耀,细品每一片都多姿多彩。秋风吹过,沙沙作响,仿佛是在热烈地欢迎游子的归来。因为,她们知道,她们迎接的是咱们白山黑水曾经飞跃关山,平定中原,定鼎天下的英雄。

多尔衮在枫树林前勒住了缰绳。他跳下马,走进了枫林。他摘下一片红叶,放在唇边亲吻。想当年他带领布木布泰采雪莲花的时候,曾路过这里,他也曾摘下一片红叶一路吹着哨音。今天,他已无心再吹响,因为没了知音。那时的红叶每一片都像一颗红星红光闪耀。可是,今天的红叶,每一片都像是一只哀咽的子规,那红叶上滚动的红色的冷露,不就是子规的泣血吗?他只觉得一阵眩晕……

多尔衮在长白瀑布前驻足。瀑布怎么没了往日飞珠溅玉的激情。长长地倒挂的冰凌,仿佛魔鬼的利剑,一根根刺向大地,刺痛着他的心。

多尔衮终于又登上了他魂牵梦绕的雪莲坡,雪莲已被大雪覆盖。他轻轻地扒开积雪,摘下一朵雪莲。看来,他不久前还曾怒放过。可是,如今,已被大雪压的香消玉损。

多尔衮猛地站起来,在雪莲坡上奔跑,呼叫。那叫声震撼了林樾,震撼了山岳,震撼了天地。此时的长白山,山风呼啸,雪花飞舞,还夹杂着远处传来的狼的嚎叫……

多尔衮半蹲在青峰岩上,一动不动,任凭雪袭风打。这里曾是他与布木布泰第一次拥抱的地方。现在,在此,他拥抱的是那最真、最纯、最美的回忆!

两个侍卫,苦苦哀求,才把多尔衮带下山来。

多尔衮昏昏沉沉地在长白寺门前,被两个侍卫扶下马。侍卫急忙禀告:“他是满阿格住持的外甥多尔衮。快去找住持。”僧人们听了都慌了手脚,有的去找住持,有的把多尔衮抬进了庙堂。

多尔衮醒来时,见满阿格舅舅正在给他按摩。他使了很大的劲才说出:“舅舅——多尔衮——看你来了。”

“阿弥陀佛,我的可怜的孩子。”满阿格住持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要休息。

众僧退去。

满阿格抚摸着多尔衮滚烫的脑袋,知道他得了感冒了,叫人熬了一碗药汤,给多尔衮喝下,又劝他喝了一碗稀饭。多尔衮觉得好多了,刚想说话,满阿格舅舅又示意他不要说,似乎他要说的话他都知道。满阿格坐在了多尔衮对面,看着多尔衮不慌不忙地说:“其实,这世间的缘哪,博大得很。又无所谓有,无所谓无。人哪,就得随——缘。”满阿格舅舅把随缘二字说得又重又长。

多尔衮似懂非懂,但是,他似乎听出了“随缘”的含义。

在满阿格舅舅的精心调理下,多尔衮静养了三天,似乎好了点儿,但是,没有太大的起色。满阿格住持心里明白,心病难治呀,恐怕大事已去了。便对多尔衮劝导说:“孩子,当今太后虽然不是佛,但是,她胸中有佛,你不可以怪她,也不可以强求,想开了就好了。”

多尔衮心想:我爱她不能,恨她不能,我又不可以怪她,我……我……’’多尔衮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便晕了过去。满阿格住持千呼万唤,多尔衮才醒了过来。

多尔衮醒过来,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在胡杨林追逐一头小鹿。当他把箭射出去以后,眼看那箭,飞着飞着,就掉头向他飞来,刺穿他自己的咽喉。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才醒来。他觉得这梦不祥,便想,自己怕是不久于人世了,就对满阿格舅舅说:“我要给布木布泰写信,说说心里话,总是可以的吧!”

满阿格点了点头儿,吩咐小僧拿来笔墨纸砚。

多尔衮一连几天都在给布木布泰写信。满阿格舅舅看了就想:写吧,可怜的孩子。倾吐是你释怀的最好的方式,这样,对你最有好处。这样,日后对布木布泰也会有个交代。

多尔衮写完最后一封信时,觉得心里畅快了些,他长长地吁了口气。侍卫劝他喝药,他—口气喝下一碗药汤,之后,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出了一身大汗,直到第二天九点他才醒来。奇怪,他似乎觉得自己很饿。喝了两大碗小米粥。

多尔衮的病从此奇迹般地好了起来。满阿格舅舅很高兴,但是心里还是没有底。过了几天,多尔衮便起程,他还不想回北京,就直奔喀喇城猎场,此时,他觉得,唯有打猎才能解优。有一天出猎,他飞马狂奔,坠落马下,不幸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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